旅欧 逛马拉加

透着舒爽的海风是温煦的,阳光让大街小巷的建筑都染上金色,在光洁的石板路上打下阴影,雕饰和弧线被勾勒得凹凸清晰,或近或远的建筑轮廓线烘托起历史的绵长,和现代的品牌店铺相得益彰,人流络绎不绝。

我们一行人走在西班牙马拉加的历史中心区,在一位当地导游的带领下。她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一头金棕色中短发,穿着白色衬衣和西裤,她的英语口音较轻,声音浑厚而充满了热情,显然享受自己的演说,对自己的感染力深信不疑。

“我想你们这些天已经听了很多关于毕加索的事,我想向你们介绍马拉加这个城市,以及它与毕加索的联系。”这是她的开场白。

出发来到欧洲之前,收到项目的消息,为庆祝马拉加毕加索美术馆建立20周年,邀请各国记者前去,我的旅程延长了。10月9日,从法兰克福到马拉加的航班延误了,到达的时候接近日落时分,机场里洒满了阳光。从法国、德国到西班牙,每换一个国家,就是切换一个频道,适应语言、天气和氛围。耳朵里是带着大舌音的英语,空气里是海风的咸湿,心境为之一变,新的旅途开始了。

之前在路上和外国人打的交道是短暂的,无非是各种工作人员,而一同参加马拉加项目的是来自欧洲各地的记者和pr团队。第二天一早,我们在酒店的大堂里集合,各种口音的英语在空气中弥漫,自报家门和问候语穿过耳际。

第二天,马拉加美术馆的工作人员相继为我们介绍毕加索和美术馆的历史、教育、经营和图书馆,带领我们参观美术馆的常设展和临时展“毕加索的回声”——后世受毕加索影响的艺术家作品,我和其他一些记者都见缝插针进行了提问。当我回想这些部分,想要回答毕加索为什么重要,却感到失语。我记得,展厅里力量喷薄而出的线条、形状和色彩,那些几何形状所勾勒的、徘徊在抽象和写实之间的乖张人像——毕加索笔下的标志性形象,毕加索的魅力早已融入了我们所接受的教育过程中对于艺术何为的认识,甚至早已模糊了从初识到熟识的时间节点,他天然就是艺术本身,不需要被正名。他强盛的生命能量甫一落笔就转化为美、创新和野性,正如其强悍的性格所是。

至于毕加索和马拉加的关系,如艺术总监José所说,毕加索在马拉加的时候尚且年幼,他的艺术在离开马拉加之后才成长发展,他的影响力是世界性的,马拉加毕加索美术馆的馆藏来自世界各地。

每位记者都有他们的报道角度,当我们闲聊,我竟感到没有很大的文化隔阂。比如,一位德国记者老爷爷说他要写美术馆对于毕加索的重要和独特,我提到毕加索本人对这个美术馆的态度,他谈及弗朗哥独裁的历史;一位意大利女记者看到“毕加索的回声”中一位中国画家的作品,也可以联想到中国的历史,读懂其中的影射涵义;几位意大利记者对媒体行业同样是悲观的,心怀危机感。我感到视域打开,恍若四面八方的风拂来。

第三天一早是美术馆小哥带领我们走上美术馆屋顶,介绍建筑历史和周围环境。随后看了Fondation Unicaja的展览,展出的是毕加索和戈雅的石版画,线条雕镂得细腻而有力。在门口,我们等来了这位导游女士。她根据我们走过的地点而展开讲述,是一些散落的线头,直到讲完,会发现这些线头连缀起了马拉加的历史。

马拉加大教堂正立面雕饰精美,泛起一种属于巴洛克的唯美情调,走到这座大教堂面前,她告诉我们,以前这里是寺,马拉加的历史建筑区在中世纪就有麦地那的特征。1487年,马拉加重新被基督徒征服,寺才被改建为了大教堂。回到16到18世纪,教堂的慈善机构帮助农民。

后来马拉加在经济上也变得重要,在毕加索出生前的19世纪,马拉加是第二大工业城市,有不同种类的工业,诸如铁工业,吸引了很多人迁徙而来。

甘蔗是很久以前阿拉伯人引进的,这是一种热带植物。这里还种植牛油果,芒果,木瓜,橄榄树。发现南美洲以后,甘蔗被引进到古巴,造成垄断,后来马拉加放弃了糖的生产,19世纪末,西班牙战败了,失去了在南美洲的土地,想要追赶差距。

工业革命被带到西班牙,很多英国人迁徙到马拉加,形成英国社区。英国的Larios家族很强大,其中有个人是毕加索的好朋友。欧洲有20家加工甘蔗生产糖的工厂,属于这个家族,葡萄酒也是这个家族生产的。走过Marqués de Larios街,她说这是Larios家族建造的,他们设计了12栋公寓,是西班牙最美的街道,其上建造了店铺、剧院、娱乐场所和咖啡吧。这条街以前是木地板的,很漂亮,毕加索小时候就在这里走来走去。1868年,Larios家族离开马拉加,这也是一个大变革,工厂的工人入住这条街尽头的房子里,后来他们去了伦敦,再去巴黎。Larios家族的房子在1936年内战开始时候着火了。

宪法广场是更名后的名称。这里立起宪法的旗子,能看到一些历史档案,其中又最重要报纸的一些页:弗朗哥去世三年之后,西班牙举行了全民选举,问西班牙人是否想建立民主政体,1978年12月6日,大家都给出肯定的回答,我们能在报纸的底部看到这则消息。这就是为什么12月6日是宪法日,是西班牙人的假期。这里还有一个喷泉,建于16世纪。后来这条街的历史部分被扩展,变成步行街。这是这个城市最重要的部分和最重要的街道。

走走停停,她述说这些街道的今昔对比。有一条街过去建造有整个街区的公寓,现在是两个博物馆的所在地。还有一条街上面建造着70年代的公寓街区,广场的设计可爱,是近年建成的,有喷泉,柱子,角落是更新的,是新老混合的建筑。建筑设计师曾经和孩子们一起去城市北边的公园。他看到了20世纪初马拉加的老照片,他辨识出了其中的柱子,以及Larios家族的老建筑外立面。他把孩子们过去在花园里玩的石头和他的发现放在一起,其中有一种情感的价值。有一条街是争议之地,一度被改建为仓库,后来有很多咖啡馆,萦绕着城市的气氛。19世纪,有一条街这里建造了一座剧院,名为自由剧院,以前的名字是Mercedes。

还有一个广场是第一次斗牛的地方,这里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1492年,格拉纳达被基督徒征服,他们要开个大派对,举办斗牛。以前这里是监狱,囚犯能看到斗牛。左手边是法庭,这是个重要的广场。这里以前没有官方建筑,过去是议会制君主国,举办的时候,人们举着不同颜色的旗子走过,有红色,黄色,紫色。

我们路过街上的橘子树,她告诉我们怎么区分甜的橘子,她采摘树上的树叶,说起圆的叶子、双层的叶子就是苦橘子。每年有两季橘子,夏季橘子和冬季橘子,随后果子会掉下来。路人都可以随意摘桔子。

毕加索小时候,这片街区的街道是狭窄的。她还带我们走过街道的尽头,那里是曾经毕加索的学校,九岁的毕加索在那里参加考试。她多次提到弗拉明戈,是毕加索钟爱的,同行pr直呼想去看弗拉明戈。毕加索家里除了他和父亲都是女性。父亲在workshop工作。图书馆在Saint Augustine修道院,父亲经常带着儿子前去。

马拉加的很多建筑模仿了马德里和巴塞罗那的建筑,现在的建筑和70年代很不同了,一直在更新改建,现在建筑内部的陈设是21世纪的,外部还是个历史建筑的外观。

毕加索博物馆是推动城市改变的巨大引擎,正如古根海姆博物馆对毕尔巴鄂的改变。

午餐过后,告别来自欧洲各地的同伴,我和那位德国记者老爷爷去往马拉加的蓬皮杜中心,走进玻璃五彩魔方一般的入口,展签文字盘桓在自我和内在之中,而我本能被一些装置作品所吸引,诸如一个粉色的透明塑料帐篷形状的装置,传达一种超现实又温馨简约的感觉;还有从上垂吊下来的一条条编织物,底部是黄色的鼓胀形状,宛如漫步在菌类丛林之中。

从马拉加蓬皮杜中心出来是一片海,停靠着一些船只,阳光正好,折射在广阔的海面上泛起灿烂耀眼的光,固然美不胜收,也几乎是旅游化的。走过棕榈树林立的街道,感受到属于南部的一种异域情调,恰好路过马拉加博物馆,两层回字形展厅错落了从古代到近代的作品,虽不是大师之作,但勾勒了马拉加历史的发展脉络,这里曾经如何从古代走向现代,一度成为欧洲文化汇流的中心。晚上pr带我们剩下几个中国记者品尝了当地一种很甜的葡萄酒和海鲜。

在马拉加的最后一天是Bank Holiday,热烘烘的城市更是热闹,到处都是乐队演奏的声音,铿锵唐皇的管弦乐声尽显节日的氛围。旅游景点更是人流攒动。我排队进入Alcazaba遗址,这里是马拉加时代最重要的历史建筑,沿着棕色古堡边上的坡道,穿过一个个门洞,进入古堡的制高点俯瞰周遭现代的楼房和树林,如同穿越到百年前的征伐和守卫。在古堡之下是罗马环形剧场,走在台阶之上,环形的台阶如同环抱起一个特殊的场域,过去的仪式和剧目即将上演。

我走到毕加索出生地博物馆,不多的展品表现出毕加索艺术的端倪,还有旧物营造起的故居环境。我又到达卡门提森博物馆,看到浪漫主义和自然主义笔下的世俗生活和自然风景,展现的是近百年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审美情趣,史料的价值是大于艺术的。

我来到前一天晚上去过的海鲜店,店门口正在排长队,因为我一个人,被允许提前进入,这是欧洲之行的最后一餐。

关于2015年1月在马拉加做沙发客的host,这座南部城市是第一次西班牙之旅的第一站

实际上这世界上大概没什么事可以在脾性温和的她身上产生什么激烈的情绪。一如既往,浅笑,淡笑。甚或是提出非分的要求,她仍旧以周全、体贴一切的耐心给予平和的回应。

长相也是,不十分惊艳,也没有显而易见的硬伤,至多恰到好处的“清秀”。头发很长时间没有打理,留下上一次也就是很久以前烫染过的痕迹,呈现出褪色后随便或卷或垂的样子。

衣服,也无非是永远不会错的针织毛衣外套,其图案和搭配隐隐显出作为平面设计师的审美素养。下雨天,则套上带防水功能的冲锋风衣、防水运动裤。冬季专用靴子也带防水功能,长度正好到膝盖下面。

她说话的腔调可以说是闪烁其词。整体的音调可谓是温文尔雅,只是不拘礼数和套路,气若游丝地吐着字句,意思啰啰嗦嗦,叫人联想起盛夏季节书上飘下来的柳絮,缠缠绕绕,连绵不绝。

每次出门都是不紧不慢,温驯得再怎么大声呵斥仍旧岿然不动一样。当然,于其说是因为此地风调雨顺,坏情绪不容易淤积起来,还不如说是失业状态使她身体的各方面机能都逗留在倦怠当中。思路好比是断了线,一旦运作起来,时间、地点、人物,像年久失修的齿轮,总是磕磕巴巴。她只当是平常,正如好脾气跟慢吞吞总是如影随形。

她一个人住。居住空间绰绰有余,厨房,卫生,卧室,客厅,每一间都宽敞,开放式,长方形,L型,使得各色必备品或装饰品都得以铺展。宽大的体积和光溜溜的地面瓷砖一同衬出这空间难以掩饰的阴森和冷感。

说到装饰品,无非是本地产的抑或是来自旅行地各色玩意儿,绸缎、针织、毛线、木质、棉布、灯芯绒,参差纷呈。一边坐着一尊柬埔寨佛像,那边堆着象牙制玩具模型,还有从世界五湖四海搜罗而来的火柴盒、香烟盒。这才看见,这平易外表下面掩藏着的沉甸甸的用心。大凡人总向外有所倾注。

如同很多生活方式和性格脾气稳定在一定区间内的单身女子一样,她养了一条狗。这条狗来到这间屋子的时候才几个月大,目前已到暮年,体形跟狼差不多,尖尖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假装敏感于周围声音的变化,其实跟它的主人一样,被优裕平和的环境惯得迟钝优柔,早就失去了野生犬科动物的机警与迅捷。

每天,她会不紧不慢地套上风衣,牵着长长的狗链子,出去遛狗。这狗倒不省事,哆,哆,哆,拉了一路,狗屎一字排开,叫人想起中学时做的关于万有引力加速度的物理实验。这时,她也照毫不着急地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慢慢把现场清理好,就跟生活中的一切例行公事一样。

小城地窄,社交圈广度非常有限,人流变化频次也不高,他们之间都是旧识。因教养和彼此处境差异的关系,他们之间保持了刚刚好的距离,以免让人感到不适。

这一天她在餐厅遇到了对门邻居:中年大汉,头发乱七八糟四处耸拉,鼻子前边一戳小胡子,活脱脱像古装剧里走出来的大碗喝酒吃肉的莽撞豪侠。

由于之前的每次遇见都是在彼此要出门/回家的当口,其他交集也至多是互借物什,帮忙照看宠物云云,因而,即便离得很近,他们也并不相熟。微笑、礼貌客套地笑,便是他们之间交换频次最多的表情。

这大汉是参加餐厅表演的群众演员,兴之所至,他便加入,跟演员们一起载歌载舞。性情沉静的她当然只乐得当观众。由于不再需要为互通下有无而酝酿客套台词,此番交换的笑意中多了一分释然。

歌舞是一种超越语言屏障(语言的屏障不在于语言所属的地域/语言的载体)的交流方式。所有在场者只需要准备好一份乐于入戏的心情,奉上掌声和欢笑,对方也就把ta当是自己人,给予笑脸乃至于拥抱。在座的也竟不自知地被归置到暖洋洋流溢着的分子当中,参与了情绪的发酵。

这是她失业以来第一次感到被纳入到人流当中,她不再是孤立的,她的情绪不只属于她自己,而是漫溢到群情当中的分子,她的笑容也不仅仅是出自会心的愉悦,而是受热烈的气氛感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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